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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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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阪口安吾]擡起手——手的皮膚在燈光中朦朧地顯露一種養尊處優的潤白色,只在指尖有一點執筆和撥弦留下的薄繭。

這只屬於吟游詩人的手舒展指節時,中島敦的感受中有東西從他頭頂掠過去了。

不,也許不是掠過。

一只鳥停留了。纖細的黑爪子像踩在樹枝上那樣緊扣著,沐浴在視線中細致地打理毛發。

它幾乎是球的形狀。藍色絨羽蓬松著、在喙梳理下整齊地朝往一個方向,根根敬禮的衛兵那樣肅穆著,可愛的反著光。

簡直是一些小女孩衣服上會有的毛球成了精怪嘛!

太宰治就立刻變成一只手很賤的貓,搶在愛娜薇之前給了這藍絨球一擊。猝不及防之下被戳中了、靈巧蹦跳的家夥立刻潰散作一團藍色魔法粒子,消失在他指尖。

果然不是真的動物、而是一只擬態成動物的監測魔法。

——或許那還有隱形的功能,畢竟這一路上、甚至可能在偵探社的談話都被聽了個一清二楚啊。

空氣都安靜了。

愛娜薇弱小的聲音就顯得這樣清晰:“太宰叔叔的形容好像沒有錯。”

被提到的太宰吞咽了一下,臉上露出蒼白虛弱的笑容。恰似路邊一朵嬌柔的小花在風中搖曳著、白色花瓣幾乎承受不住露珠的重量,急需憐惜。

他堅強地說:

“不是叔叔。”

愛娜薇面露驚恐:“不會是要我叫你爺爺吧?!”

兩個人又差點在餐桌上打起來。

唯一的好消息是,惡毒的甜咖喱最終被堅強的賞金獵人先生打敗了,沒有浪費任何一點糧食。

用過晚餐,小孩子愛娜薇被和中島敦一起安排在了一樓,去盥洗室不用走樓梯。

這個別墅設計唯一一點不合理就是,樓梯竟然沒有燈。

這導致摸黑走樓梯容易從上面滾下來,非常危險。

三個成年人住在二樓,房間順序依次是太宰治、[織田作之助]、[阪口安吾]。

中島敦穿著睡衣坐在客廳沙發上、回顧一天的經歷。回顧著回顧著,越發有做夢的不真實感了。

他為什麽要在這裏?他明明有偵探社安排的宿舍可以住。

哦,是因為安吾先生臉上的笑容太嚇老虎了,他不敢說。

嚶。

太宰治洗好澡,穿著帶貓耳朵的毛絨睡衣跑下來,俊秀精致的臉上飄著紅暈、散發出蒸騰的熱氣。他是那麽飄飄然的、好像真的變成一只大型貓貓。他盤腿坐在客廳的地毯上、和愛娜薇搶電視機遙控器的時候,發出了吵鬧的聲音也像一只貓。

沙發後面的兩個書架之間、點著一盞還算明亮的燈。

這個被隔出來的小空間裏,丹生羽明和丹生羽明在較窄的長桌上對坐。

氛圍和諧而寧靜。

[織田作之助]散開的紅發還有些潮濕,氤氳氣氛柔和了賞金獵人的鋒銳,正捧著一本空白的筆記寫下新字跡。

[人設完善度40%]

吟游詩人[阪口安吾]在燈下皺著眉,鋪開占據大半桌面的羊皮紙描繪著什麽。展現的紋路隨著紅色墨跡延伸、呼吸般閃爍,有種活物的古怪感。

[人設完善度38%]

“安吾在做什麽呢?”

煩人的貓蹭過來了。親昵語氣像含著半化糖塊、黏糊糊。

丹生羽明推開他,防止發梢掛著水珠滴在羊皮紙上、模糊他辛苦描繪的魔法陣。一條幹毛巾從樓上飛下來,“啪嘰”糊在太宰頭上了。

兩手並用將毛巾從頭上拽下來,頂著一頭亂發的太宰、罕見地有點懵。這少有的情緒讓他的枯葉色眼睛顯得清澈了,越發是個天真孩子的模樣。

[阪口安吾]就擡起眼皮、有點不耐煩地哄他,指對面的賞金獵人說:“擦擦,去煩織田作先生。”

這副有氣無力的模樣,竟然微妙地和這個世界的社畜安吾重合了。

太宰是有些被震撼到的,就乖乖聽話拖著凳子坐到賞金獵人旁邊了。

[織田作之助]全程沒有擡過頭,長腿搭在另一條腿上、支撐著筆記本安心地動筆。

當他感受到某個毛茸茸暖呼呼的大家夥湊過來,就說:“安吾在嘗試覆刻我們當時在山洞裏觸發的魔法陣,想找到一些線索。”

太宰立刻支棱起來了。

他說:“織田作不喜歡這裏嗎?”

[織田作之助]筆尖一頓,停下來了。

是貓的試探啊。這種小心翼翼的動作,真是讓人無奈。

“這裏很好。”吟游詩人蘸墨間隙替他回答:“可我們總歸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一直停留,難保會對雙方造成什麽不好影響。”

太宰沒有搭理他,只是執著地註視著[織田作之助]。又或許是在發怔吧,畢竟很難以想象膽小鬼會有這樣的勇氣。

紅發男人把筆記本合上、放在桌上。這是要談的意思,很有長談的架勢了。

這個時候太宰治才反應過來,眼神立刻閃爍起來,看著有點想跑掉的樣子。

不,已經在拖著凳子悄悄後退了,是正在逃跑呢。

藍色的屏障封閉了這方狹小空間,電視中正在播放的家庭肥皂劇和愛娜薇纏著中島敦討論劇情的聲音沒有傳進來了。

是隔音結界。

這東西攔不住太宰治。他只要伸出手碰一下,連一丁點力氣都不需花用,就能大搖大擺地走出去了。

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回到沙發上,融入對家庭肥皂劇的劇情討論中。

這裏沒有人會強迫他做什麽。

但是他卻停住了。像一只腳被紙盒綁架的貓,喪喪地垂下肩膀,縮著脖子不敢看人。

明明沒有犯錯,一副好欺負的失落樣子。真想揉一把,看看會不會受驚地蹦起來。

[阪口安吾]捏羽毛筆的手要飛出殘影,聲音穩當地問:“需要我回避麽?不需要的話你們可以開始了。”

[織田作之助]就笑了一聲,低啞的嗓音在小空間裏回蕩,太宰果然露出炸毛的表情,從脖頸到後背緊繃起來了。

有很不好的預感——

“這個世界的我,已經不在了吧。”

太宰表情都空白了。

吟游詩人流暢有序的筆尖一頓,在羊皮紙上凝下一個墨點。血一樣,很礙眼。魔法陣終於還是廢掉了。

沒有了呼吸般帶著活氣的紅光閃爍,空氣都結塊凝固了。

太宰眼裏好像有霧氣,又好像沒有。他不說話,坐在那裏的樣子,像一棵被白霜包裹的松樹。

靜默而肅穆。

只有沈默著。只能沈默著。

無法想象,面前這個人是怎樣用那副表情、說出這麽殘忍的話。

織田作不在了的事實、被[織田作]說了出來。

“是因為‘我’麽?”[阪口安吾]表情冷淡,語氣也沒有太大起伏。

“……有一部分。”太宰不否認自己的遷怒行為。森鷗外也好、紀德也好,無論做出怎樣的事情他都不會意外,只有阪口安吾。

只有這個人,因為那可以稱得上友情的感情存在而變得紮眼起來。變得面目可憎、不可原諒。

那停頓讓吟游詩人挑眉。

雖然裝作很有元氣的樣子假假的,那也比現在這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可愛多了。

於是他說:“明天有空嗎?”

“什麽?”太宰看著他,還沈浸在樹的角色裏那樣。一副被情緒淋濕、不懂的笨樣子。

“在圖書館修習的時候,我學過一點治愈魔法。”看起來溫和無害的吟游詩人先生這樣說:“讓織田作先生綁出來,你可以隨便打他。”

[織田作先生]就笑了一下,沒有異議。

太宰眼睛亮起來了。

被輕易地哄好了。

啊,傻貓貓。

>>>

第二天。太宰下樓時臉上有明顯的黑眼圈。

“肯定是熬夜看織田作先生的游記了。”吟游詩人抿著紅茶、精準地推理出了事實,說:“昨天晚上應該暫時沒收的。”

太宰頓時清醒了,對他投以譴責目光。

“那樣會更睡不著吧。”[織田作之助]放下咖啡,瓷質杯盤發出輕微哢噠聲,立刻吸引了太宰的註意。

真的好像貓。

早餐是蟹肉三明治,多活了一夜的螃蟹終於進肚,太宰一本滿足地享用了額外的姜撞奶,露出融化貓貓表情。

在場的兩位丹生羽明先生有被可愛到。

以更加了解這個世界為目的,[阪口安吾]還訂了報紙。他就在上面看到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兒童綁架犯、港口黑手黨、武裝偵探社,這幾個名詞顯眼地掛在頭條。內容離奇曲折、十分魔幻,充滿了小說式故事情節,賞金獵人在其中的身影被模糊到幾乎不存在。

這很好,雖然有預謀綁架毒打異能特務科的參事官輔佐先生、並準備在今天下午就實施犯罪活動,實際上他們還不想太顯眼。

關於無名詩篇,丹生羽明已經有點頭緒了。能平靜無波地解決自然是最符合期待。

然而,事情真的會如他所想的那樣發展麽?

愛娜薇擦幹凈嘴角的牛奶漬,撲進賞金獵人懷裏朝太宰治做鬼臉。她笑起來陽光極了,一口小白牙整整齊齊。

太宰回以茶裏茶氣的包容笑,碰撞的視線在空氣中火花四濺。

中島敦可以熟練地無視了,真實而疲憊地進食著,看起來沒有希望被美食治愈。

只要能活著不就挺好的麽.jpg

前往武裝偵探社中……

[織田作之助]在警察局聽說過江戶川亂步的大名,想要委托他尋找愛娜薇的身世。

吟游詩人前來結掉尋人委托的尾款,大方甩出一張卡。

國木田狐疑地掃視今天沒有遲到、容光煥發、眼圈濃重的太宰,皺眉頭:“你終於已經放棄做人的底線、接受包養了?”

太宰:“?”

鑒於吟游詩人和賞金獵人在主世界只有臨時假身份,白貓通過合法手段弄得的房子和所有卡都登記在太宰治名下。

所以他大概只能算暴富。

令人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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